红木家具雕刻：一凿一铲的鬼斧神工

    雕刻装饰用在传统的红木家具上，赋予了家具新的审美含义，是对红木材质的珍惜，其纹案也是对历史的记载。尽管随着机械雕刻大规模运用，提高了家具雕刻的效率，但是作为一种传统的艺术形式，只有手工完成的雕刻作品才能包含着雕刻者的思想，表达传统文化的精髓。而一位雕刻匠人在练成鬼斧神工之前，不仅要熟悉各类刀法，还要对绘画有一定的领悟，以刀代笔，才能真正创造出具有生命力的雕刻作品。
    带着历史信息的符号
    据史料记载，早在商周时代，青铜器上已可见到夔纹、云纹等精美图案，初期木器也具有了装饰性和实用性的家具雏形。到战国时期，木雕工艺已由简单刻纹和雕花板的阴刻，发展到立体圆雕工艺。汉代动物木雕用整木雕制，将中国木雕艺术推向了一个高峰。唐宋时期，木雕工艺日趋完美。明清木雕则是中国古典木雕艺术成熟的时代，内容丰富，飞禽走兽、花卉虫鱼、山水字画、西洋纹样等无所不包，品种繁多，发展出东阳木雕、黄杨木雕、潮州木雕和宁波木雕等风格流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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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宣明典居古典家具厂总经理傅军民认为，红木是珍稀和罕有的，需用心对待，极尽所能让其尽善尽美。红木家具本身就承载着历史，与雕刻这一项古老的艺术表现形式结合，两者相得益彰。但是无论何种红木，都只是展示木雕艺术的载体，“就如同上好的宣纸写字，自然更富神韵，但归根结底，一幅字的价值取决于书写于上的毛笔字。同样，一件具有价值的家具作品，艺术性才是第一位的。”
    如果没有雕刻，家具仅仅只是一件人们生活起居中必不可少的日常用具。红木家具，也不过意味着这件日常用具所用材料珍贵。常言道“三分长相，七分打扮”，雕刻对于家具而言，就好比是淡妆浓抹的装饰，或者是色彩鲜艳的衣裳，对于一般的木头而言，可以掩盖它的部分缺点；对于红木而言，是对珍贵素材本身的尊重。不仅如此，雕刻的花纹本就是带着历史信息的符号，所以雕刻艺术还传达着更深层次的文化信息，讲述更多有趣的历史故事。
    北京行之行家具厂董事长张行保表示，雕刻作为家具的一种装饰，就是利用不同的纹理给家具赋予不同的含义，就像是讲述一个个生动的故事，“让家具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被升华，不再是简单的家庭用品，而是发展成为一种有艺术价值和文化价值的艺术品。”
    纹样记载时代变迁
    据《中国古代家具鉴定实例》考证，战国时工匠们已较能熟练地在家具表面进行髹漆、绘彩、浮雕。到秦、汉时已开始有比较自由的构图，出现缜密的花纹；而唐代则开始划分出装饰的部位；明代的部件装饰的布局皆有定则，花纹也趋向程式化。正如张行保所言，“雕刻虽然无言，但也是一种象形文字，是一种含义的表达”，雕刻的纹路也是根据时代逐渐演变。
    新石器时代的仰韶文化时，已有鱼的形象作为装饰纹饰，如著名的鱼纹盆，象征年年（连年）有余，表达生产落后的时期人们希望生活富裕宽绰，有余有剩。战国时代铜器和漆器上的纹样中出现植物，线条也更为流畅秀丽，反映了描绘对象的丰富和刀笔工具及制作方法的进步。东汉时期，随着佛教文化的传入，作为佛教中的一种圣洁之物，出现了最早的莲花纹饰。自先秦发展到唐代，图案纹样的风格深受当时绘画的影响，极具富丽堂皇绚丽多彩之美。
    明末清初，博古之风盛兴，博古图案也因之成为家具雕刻的重要装饰之一，明代已有在家具上镌刻诗文的实例，入清以后更为盛行。清康熙年间，宫廷中大量使用西洋艺术匠师，传统家具受其艺术渗透而出现了这一时期特有的西方装饰纹样，西番莲纹就是其中的代表。
    除以上逐渐演变的纹饰外，作为中华民族图腾文化的产物龙凤纹，则是贯穿家具雕刻的始终，最开始被视作是呼风唤雨的吉祥之物，到封建时代则成为至高无上的皇权和尊严的象征。我国古典家具的龙纹，开始时从青铜器、砖画、玉器演绎而来，到清代时就更为写实，龙身矫健，双目圆睁，神采飞扬，连龙身上的鳞片也雕刻得细致入微。
    中国地域幅员辽阔，不仅能从时间上看到差异，不同地方的人对于文化的表达也不一样。龙顺成的孙占英师傅告诉记者，龙顺成作为京作家具，雕刻图案更多的是龙凤、花鸟之类，而南方的一些家具流派还会更多地进行人物雕刻，“北方在人物雕刻上不如南方，开脸不会开，开不好的人脸可能就跟瞎子似的，比如佛脸开不好，佛就跟生气了似的，不吉祥。”
    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人物传说，纹必寓意，意必吉祥，都表达了中华民族几千年来，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企盼与向往。这些纹饰在织绣、陶瓷、漆器等品类中也常能看到，中国古典家具装饰纹样从自然写生到图案化，每一种雕刻纹样都记录着一个时代的变迁。
    手工雕刻要有生命力
    尽管机械雕刻已经被广泛地运用到家具的制作过程当中，但是传统的手工雕刻仍然是一件红木家具成型过程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纯手工雕刻的家具才能称为艺术品，才能代表传统文化的精粹。”傅军民说：“手工雕刻寄寓了创作者的思路和灵魂，不像机器雕刻出来的都是冷冰冰的模样，没有生命力。”
    在北京龙顺成家具厂里，记者看到了一块块红木光洁的表面被雕上栩栩如生的花纹的过程。摆在桌面上的刻刀堆起一座小山，该厂的雕刻工人张洪振介绍，每完成一件家具，大约要使用到上百种刀具。雕刻刀法可体现雕刻者的创作构思，运刀的转折、顿挫、凹凸、起伏，都是为了使作品更加生动自然地体现雕琢美。
    该厂的几位雕刻工人都是在十来岁时就来到这里当学徒，目前从事雕刻工作均已二十多年，但是其中任何一位都不肯被记者称为师傅，只说自己是个工人。“雕刻这份工作非常需要静下心来做”，龙顺成家具厂的老师傅杨福玲说，“以前没有个三、五年，不可能出师，现在有了机器帮忙，一般也得学个一年以上才敢单独去干活。”
    实际上，即使一年后学成出师的雕工，也只能做一些最基础的雕刻，如果真想雕出些有价值的东西来，还得在日后多刻多练多琢磨，熟能生巧，慢慢去琢磨体会，以刀代笔，才能形成自己的艺术语言和艺术风格。好的雕刻作品可以明显地跟机器完成的作品区分开来，无论人物还是花鸟，都活灵活现，充满着动感和生命力。一味地照着图纸来雕刻，不懂创新，刀法死板，最终也难以刻出木雕的意味来。
    另一位老师傅孙占英补充说，“雕刻还得看悟性，悟性好的雕工，学上一年，自己雕三、五年，就会有所成就；悟性不太好的话，可能穷其一生也难有属于自己的作品。”
    ■ 名词解释
    红木雕刻：
    在古典家具中的雕刻，是以锋利的手工工具刻凿装饰木质家具物件的艺术。作为红木家具最常见的一种装饰方法，要求雕刻匠师在处理形象和空间的过程中，通过雕与刻的削减，由外向内，一步步减去废料，循序渐进地将形体挖掘显现出来。
    成熟的雕刻不仅要求匠师具有一定的腕力，还要求有一定的绘画功底，运刀如用笔，各类刀具刀法运用自如，才可能在这样一个减法造型的过程中，感受到家具在匠师们的一凿一铲的鬼斧神工之下，披上新妆，被赋予新的生机和意韵。
    精美的雕刻作为家具主要的装饰手法，蕴含着无穷的美学意蕴，其美学价值远远超出了家具本身的外在价值，为古典艺术之奇珍。常见的雕刻手法包括浮雕、透雕、圆雕、综合雕等。
    ■ 手法
    家具雕刻常用四种手法
    根据雕刻材料的不同，可以有木雕、砖雕、石雕、玉雕、牙雕等类型，家具的雕刻则以木雕为主。根据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木材工业研究所副研究员刘鹏主编的《中国现代红木家具》中介绍，现代红木家具的雕刻，常用的形式或手法有线雕、浮雕、透雕和圆雕等。
    线雕一般是用V形的三角刀在平面上起阴线的一种方法，雕刻出的花纹或画面生动优美，线条流畅自如。红木家具上也有用铲地形式表现出阳线花纹图案也称线雕，如桌案的牙条就是这种形式。
    浮雕则是指花纹高于底面的一种雕刻形式，在家具装饰中用得最多，根据花纹高低程度又分深浮雕和浅浮雕两种。这两种之中又有见地和不见地之分，而见地也有平地和锦地之不同。
    透雕是指将底子镂空不留地的一种雕刻方法，用来表现雕刻物的整体形象。有些家具需要两面看到，称为“双面雕”，也有一面雕一面不雕的。镂空的方法是使用钢丝锯拉空后再进行雕刻，也可以“半镂半雕”，就是部分用钢丝锯拉空，部分用凿子剔空。
    圆雕是一种立体的雕刻形式，常用于宝座、衣架、高面盆架搭脑的两端，刻成龙头或凤头。炕桌足端攫珠的虎爪，乃至各种各样的卡子花，都是圆雕。
    ■ 工具
    工具以口刃大小分不同规格
    在龙顺成家具厂里，老匠人为记者展示了不同的雕刻过程以及所使用到的雕刻工具。除目前使用到的雕刻机外，还有代替以前的弓锯，用来进行透雕的锼空机（又称拉花机），以及各种雕刻刀具。其中，雕刻的刀具又有平刀、圆刀、三角刀、刮刀等类型，每种类型以口刃的大小又分不同的规格。据介绍，每完成一件家具，大约要使用到上百种刀具。
    平刀：其刃口宽度一般为5-40毫米，刃口平齐，切削角约30度；刀体长为100-150毫米，刀柄长100-250毫米。平刀主要用于打边线、固定横直线、脱地以及较大工件的凿削和直线凿削。
    圆刀：其刃口部分为圆弧形，其圆弧为120度-180度，一般为135度，刃口的弧长一般为6-35毫米。木柄长一般为100-250毫米。圆刀用于凿削图案中各种大小的圆弧面。每种规格的圆凿应配有相应弧度的青磨石进行刃磨，以确保其弧度的精确度。
    三角刀：其刃口为双尖齿形，用V形锯条磨削而成，并将上端插入长度为150-300毫米的木柄中。三角刀是单线浅雕的主要工具，专用于毛发、松针、茎叶、花纹、波纹等阴线条的雕刻。三角刀操作时，用三角刀的刀尖在木松上推进，木屑从三角槽内排出，三角凿刀尖推过的部位便刻画出线条。
    弓锯：其锯弓用毛竹片拴上一根开有锯齿的钢丝制成，利用竹片锯弓的弹性把钢丝绷紧，便能锯割工件上的花纹，弓锯是制作透雕的主要工具之一。制弓的毛竹片通常选择老毛竹根部以上的中下段，竹片的宽度在45毫米左右，厚度在12毫米左右。充当锯条的弹簧钢丝，其粗细要根据工件的厚薄、大小而决定。现代家具厂里多用锼空机（又称拉花机）来代替弓锯完成透雕。
    ■ 观点
    并非所有的家具都适合雕刻
    雕刻虽然可以作为家具的装饰，但并不是所有的家具都必须由雕刻来点缀。北京龙顺成家具厂的杨福玲师傅告诉记者，大部分的木头都可以拿来雕刻，但是雕完之后，木头本身所拥有的纹理就看不到了。明式家具的雕刻内容比清式家具要少得多，明式的黄花梨家具，通常不加雕刻或者雕刻很少，就是为了能够欣赏到黄花梨的纹理线条。
    北京行之行家具厂董事长张行保也向记者表示，雕刻的家具可能在工艺上比不加雕刻的家具繁复，但并不代表它就具有更高的艺术价值。“每一个家具都有它的意境，每一个顾客喜欢的也不太一样，有时候仅靠线条也能体现一种简约之美。”他说：“就像是一个人穿衣服，有的人可能穿颜色鲜艳的好看，有的可能穿颜色素净的更好看。”